那个先偷走苹果的人

无限精彩 · 发表于 2007-1-22 17:42:49

那个先偷走苹果的人

我和郭子从高中到大学，吃住在一起，情同手足。所以毕业时，我们的愿望是找一家可以同时接纳我们两人的单位。

最终，事与愿违，在人才交流会上辗转了两天，我们空手而归。

临毕业前的一个多月，学校下了最后通牒，再找不到接收单位，只能把关系打回原籍，听从分配。

我便和郭子带上精心制作的简历去一家又一家单位毛遂自荐。那感觉就像我们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，没有羞怯，只有急不可待。

最后我们在一家小报社里看到了一线曙光。在看了我们的推荐表和一摞发表的作品后，50多岁的总编和蔼地对我们说：“你们的条件不错，

报社也有再招人的打算，我们愿意考虑考虑。”那一刻，我感觉总编大人是如此可敬可爱。可是还不到一分钟，他又说：“报社规模小，只打算招一人，可你们两人各有千秋，很难取舍……”

刚刚那种绝处逢生、柳暗花明的喜悦在片刻之间被几句话一扫而光，我和郭子在这个不近人情的残酷事实面前陷入了沉默的对视之中。

我们有些不安，甚至开始语无伦次了。那个总编只是理解地笑笑，却仍肯定地回绝了我们无理的请求——同时留下我们两个人。

做编辑是我和郭子梦寐以求的职业，在一起同舟共济更是我们多年来念念于心的夙愿。

总编留下我们的材料后说再比较比较。

当天晚上，我住在市里郭子家。我们极力回避着有关报社和工作的字眼，小心翼翼地聊着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。我想郭子也一定和我一样有着一种极为复杂的心理。

9点刚过，我们实在找不到话题可聊了，气氛有些尴尬。我假装困了，然后郭子就熄了灯。然而我全无睡意，我知道无论怎样的决定都难以两全其美——放弃是一种痛苦，争取是一种背叛，前途与友谊间该如何选择，真可谓进退维谷。

月色溶溶，清辉盈窗，已经是很深的夜了。

郭子悄悄地披衣下床，端坐窗前，默默地抽着烟。“怎么，没睡？”在这寂静的夜里，我的声音显得有一丝空洞。

“还是你去那家报社吧。”郭子的脸上绽放出一丝微笑，然后释怀地耸耸肩，“你不用担心我，我舅舅有点社会关系，不愁找不到一家好单位，何况我家住市里，先解决你的工作要紧。”

我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可怜，我对朋友的信任是如此的菲薄，又有着如此不堪一击的脆弱。

“要么我们一块儿放弃，要么顺从天意由他们决定，就是不允许我们两个人一个放弃一个争取。”我坚持说。

第二天，我回家后反反复复地想了很久，还是我放弃吧，毕竟知己难遇。

于是第三天我就坐车回了市里，一路患得患失地朝报社走去。拐过一个弯，我突然看见报社大门里走出两个人，一个是郭子，一个是郭子的舅舅。他们谈笑风生，一副满足的神情。我倚在墙边，心乱如麻，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。这就是与我情同手足的朋友，这就是今天我打算为他放弃机会的朋友？

刹那间，我心如刀绞。

我逃回家里，闭门不出，茶饭不思。

一个星期以后，我意外地接到报社打来的电话，让我去报社签协议书，我如坠云雾。

敲开郭子的家门时，郭子兴奋地说道：“我刚在想怎样通知你，你就来了。报社今天决定录用你了。公平竞争，死而无憾了。”

说着，他把我让进屋里，又拿来一份协议书。“我已经同一家进出口公司签了协议，不能在一起共事，但至少在一个城市里，也不错。”我瞟了一眼那份协议，签字的日期是三天前。

我终于明白，那天郭子和他舅舅去报社是为了争取我们两个人同时被录用，结果事与愿违，无奈之下，郭子毅然放弃竞争，成全了我。

我想起在高中时，有一次郭子给我讲的故事：

从前，有两个情同手足生死与共的朋友，尽管生活潦倒，居无定所，可是他们相互扶持，不分彼此。

上帝不相信人世间有这样一份牢不可破的友情，便设计考验他们。

有一次，这两个人穿过一片沙漠时，水尽粮绝，徘徊在死亡的边缘。这时上帝指引他们说：前方有一棵果树，上面长了两个苹果，吃了小的只能解燃眉之急；吃了大的才可以给你足够的力量走出沙漠和死亡。

天色暗了，他们却一直争辩不休，谁也不肯吃那个大果子，这样一直僵持到深夜，他们依偎着睡着了。

第二天天刚亮，其中一个人醒来发现，他的朋友不见了。他将信将疑地朝前方的果树走去，果不其然，果树上只剩下一个小小的果子。他顿时心灰意冷，绝望地摘下果子，茫然无助地朝前方走去。

走出不多远，他发现他的朋友晕倒在地上，手里还紧紧握着一个苹果——那个苹果比他手中的小了整整一圈。

参加工作后，我和郭子在各自的岗位上努力地工作着。闲时，我们仍是无话不谈的朋友。

有一次，郭子因为一笔业务做得很漂亮，请我喝酒。最后，我们喝得酩酊大醉。我问他：“你还记得你在高中讲的那个‘偷苹果’的故事吗？
”

他醉眼矇眬，漫不经心地说道：“那只是个故事而已。”

我知道，那绝不仅仅是个故事，我也知道，那个先偷走苹果的人，他的名字叫朋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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